【雁默】斷羽歸雁1

寫在前面:

雁王是個太有爭議也太有故事的人,關於過去的他現在的他與未來的他都充滿了匪夷所思的想像。

真的很想寫一個屬於自己編織的那個曾經單純明朗的少年君王,到底是怎麼走向灰暗變質的地獄深淵。
這是自己一個很大的挑戰。故事的重點並不會放在宮鬥權位之爭(老忌沒那個腦QQ)或許只是純粹心路歷程的轉變,而那條路上策天鳳絕對是影響他一生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我想多寫一些他跟策天鳳之間的互動,當時年少純粹的上官鴻信、以及溫潤柔雅尚有人味的策天鳳,那些,都是雁王唯一能咀嚼的珍貴回憶,也是不為人知的,一個寂寞王者的曾經單純……

 

※※※

 

 

(一)

  羽王已有數日深宮未出,早朝空席,奏摺無閱,文武百官疑慮四起,卻無人得知王上端倪。隨侍宦臣奉旨宣令不許任何人晉見,上至丞相下至奴僕無一例外,唯一獲權出入寢宮的只有御太醫,但也被下了封口令,莊嚴凝肅的羽王宮更添詭譎。

  馬蹄聲響在寂靜皇城近郊乍響,奔馳了好一會兒在甫接近西側偏城才逐漸緩下疾速。黑衣人俐落下馬,月色下謹慎靜觀四周,確定無人之後便摸著熟悉路徑至隱密側門隱身而入。

  「!」闔門反身一瞬差點岔了呼吸,瞠眼同時摀嘴止住幾乎脫口的尖叫,伴隨著受到驚嚇而狂震的心跳,隨即跳到深夜中佇立在門後儼然已是等候多時的人面前,仰頭低喊:

  「皇兄!你站在這裡是要嚇死我嗎?」

  深秋入夜的羽國沁冷冰澈,再過時日便要迎來瑞雪寒冬,此時月下迎風的年輕皇子臉上勾勒著比皎月更加輕柔秀雅的微笑,眉目俊朗氣質脫凡,他是羽國九皇子上官鴻信,未及若冠之年,卻已是風采翩翩,俊美如仙,是眾多皇族子弟中,最為出類拔萃的第一美男子。但,他卻住在這偌大皇城中,最深幽僻遠的青晟殿。

  上官鴻信將手中羽裘罩在她肩上,捏了捏她俏挺的鼻尖,笑道: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妳還偷溜出宮。」雖然說她溜出宮玩耍根本就家常便飯,要不是還有上官鴻信看著她還知道得回宮,恐怕野個幾天幾夜也是剛好而已。

  上官霓裳,上官鴻信親妹,羽國第十二皇女,在這陽盛陰衰的羽王宮裡,有皇子一十九名,而公主卻只有三名,每一個公主殿下皆被寵上天際,上官霓裳也不例外。而她,確實在羽王宮朝裡是個獨一無二的例外!
  勾住上官鴻信的手臂,霓裳笑道:

  「我就是知道最近皇宮裡謠言四起,所以才出宮去溜溜嘛!我正好要找皇兄說說呢,下午我在城裡看見一名域外仙人,搞不好對父皇的病有所幫助呢!」

  「誰說父皇病了,」上官鴻信牽著她往宮殿裡走,柔聲笑道:「小心隔牆有耳。」

  霓裳不以為然地哧了聲,還故意拔高嗓子回道:

  「皇兄真是說笑了,咱這青晟殿能隔什麼耳?恐怕只有老鼠耳吧?哦不,搞不好連老鼠都懶的跑來這鑿坑呢!」

  上官鴻信也沒生氣,反之笑道:

  「遠離權爭鬥亂落的清靜,多好。」

  「好好好,那是您清閒逍遙與世無爭,就說母后根本把你我生錯了性別。」霓裳噘高了嘴。

  別於一般公主養尊處優,霓裳承母高氏之江湖豪性,從小就對琴棋書畫詩詞舞繪毫無興趣,卻是跟著眾皇子習武練槍騎馬狩獵樣樣精通,甚至更勝於親兄上官鴻信。而她經常私服喬裝女扮男裝出宮遊歷,上官鴻信也任由她去。

  這莊謹的皇宮本就困不住嚮往天空的鳥,何況是自由撒野的雀。

  羽王風流成性妻妾成群後宮人滿為患,高氏並非後宮唯一庶人嬪妃,卻是唯一出自草莽。上官鴻信與霓裳相差三歲,在霓裳不足周歲時高氏病故,因此霓裳所有對母親的事蹟都是出自兄長所言。霓裳連母后的長相都不記得,所以她最常盯著自家兄長的臉說:

  「我敢肯定,咱母后絕對是這後宮最美的妃子。」

  「妳又知道了?」上官鴻信總是慵懶側倚,攤著書冊漫不經心地回她。霓裳便會捧著兄長的臉細細品詳嘖嘖讚嘆:

  「您看看您這張臉,再看看咱其他皇兄弟姊妹,要說您是父皇親生鬼才相信!」

  不只一次地,上官鴻信按住霓裳口無遮攔的嘴,輕聲提醒:

  「裳兒,妳知道妳皇兄盛世美顏俊美無儔天下無雙便夠了,這些話,可別在任何人、尤其是妳口中的皇兄弟姊妹,以及所有娘娘面前說,連下人都不許說。」

  霓裳扯下他的手,蹦地跳上貴妃躺椅跟他擠在一起,宣示主權似地勾攬住他的胳臂任性叫道:

  「當然不會,你皇妹腦袋可不笨!皇兄是我一個人的,我就把你藏在這青晟殿裡供我賞心悅目,別人想瞧都不許!」

  上官鴻信聞言大笑,由著她在自己身上撒嬌。那是他們的淨地,身處皇城卻遠離皇城,是上官鴻信對她最謹慎的呵護。

 

  進了寢宮,霓裳便迫不及待地將入城之事告知上官鴻信。

  「皇兄,我真看見仙人了。」

  「我看妳是喝多了仙人遙。」上官鴻信幫她斟了一杯熱茶暖身。

  仙人遙是城內最具盛名的明湘酒樓所產之名品,霓裳喝過一次之後便上了癮,自此老藉機溜出宮遊玩嚐酒。上官鴻信也喝過那仙人遙,確實是難得的極品好酒,恐怕連皇宮最頂級的酒都不及那滋味。

  但,或許真正讓他們上了那酒癮的並不是箇中滋味,而是能夠踏出這滯悶皇宮得如仙人逍遙一遊的短暫自由。

 

  ※

 

  皇都鳳凰城熱鬧喧囂,深秋迎冬,市集裡滿是採買人潮。羽國每逢冬節便是農歇商停之季,屆時大雪覆城,所有往來歇停雙月,待緩過雪季,冬融春來才逐漸恢復生氣。

  許多人家會早早遷至西北邊城避冬,很少人、不,根本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時節進入羽國長住,所以那兩名外來之客顯得十分顯眼,無怪乎霓裳會對他們起了興致,尤其是,她口中的仙人……

  上官鴻信在酒樓對街看見了那個小攤,排隊候診的人龍已經彎進了另一頭的巷弄。負責把脈診斷的是名藍髮青年,狀似熱絡溫情,仔細端詳病症與其解說,而沉默端坐一旁專注於筆寫的綠髮青年,上官鴻信一眼就確認他就是霓裳所言之人。

  即便,那人始終垂著眼眉不發一語,藍醫者說什麼,他便靜靜地寫什麼,隨後那紙籤便讓受診者自行去藥房抓帖。而看這人潮,上官鴻信不禁失笑,他羽國子民何時變得如此弱不禁風體衰多病了?

  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少人眼直目盯著那綠衣青年,深秋天寒,他衣著單薄,膚白勝雪,持筆的手纖細無骨,落筆卻不曾顫移,雖一直垂首無聲,但偶有風起,揚起青絲拂頰,長睫如羽,縱是落座於凡囂俗市之中,卻是氣質脫塵,猶如……仙人。

  昨日霓裳興奮地對他說,這兩名外域之人絕非常人。她故意與之診脈,醫者面有難色,附耳輕語告之她非男兒身且身體一切無恙。當下便讓霓裳對此人的謹慎行事心生悅服,賞了醫者一大袋銀子,低聲詢問何以來到羽國,又何以於此設攤問診。

  醫者笑的頗為窘澀,低言回道:

  「吾兩本是遊浪四方見識各界的旅人,無奈行至羽國盤纏用盡,所以……」

  霓裳見兩人亦非窮苦人家模樣,氣質打扮品味不俗,於是低聲笑道:

  「你們該不會住在明湘酒樓吧?那可是鳳凰城裡最貴的酒樓啊。」

  「是啊。」醫者笑的有點尷尬,聲音刻意又壓低了些:「他、我這位朋友,身體不是挺好,吃住講究些,對他身體也比較好,誰知,這明湘酒樓還真不是普通的名貴高檔啊。」

  霓裳噗哧一笑,覺得這年輕醫師有趣,很對她眼。她抬了抬了下巴嬌俏地回道:

  「那你們真是幸運遇到本少爺,」隨即又壓著聲音湊過去低道:「只要你別揭穿我,酒樓那點住宿費本少爺沒放在眼裡!」
  說完,她笑嘻嘻地挺起身續道:

  「明湘酒樓的極品仙人遙喝過不?不如小爺我請你們喝酒去。」霓裳興致一來,不由分說就伸手抓住綠衣青年的手欲要起身。

  卻在瞬間,青年緩緩掀起眼簾,投注而來的眼神清冷淬冽,幾乎瞬間凍結了霓裳的所有知感,讓她不自覺立刻鬆開了手,甚至結巴了聲調:

  「冒、冒犯了……」

  這一眼的迎面衝擊,直狠狠地撞進霓裳的內心,她並沒有告訴上官鴻信這小段插曲,她只是認真的覺得,這個人,她並不想輕易放他走!

 

  ※

 

  上官鴻信進入明湘酒樓包下二樓最側邊的隱密廂房,打開精雕窗扉往下觀望,這個方位雖有些偏,但依然可以讓他將那身瑩綠柔軟的身影清晰地映入眼底。

  他的酒還喝不到半壺,就見那仙人突然向醫者貼耳低語,隨即醫者便起身作揖疏散了人群,收拾了桌面,兩人很快地進入酒樓。

  上官鴻信轉著酒杯,琢磨著是否該直接下樓去堵人,但這樣似乎過於唐突,他又思忖著該如何不著痕跡地巧遇、進而製造機會去認識對方,但好像不管怎麼做都顯得十分刻意。這時,如果他有霓裳三分熱血蠻衝就好了!哪來這麼多顧慮呢?

  才苦惱著,包廂的布簾就被掀了開來,上官鴻信一抬眼,竟是錯愕一怔張口結舌。突如其來的陌生之客不是別人,就是霓裳所言之仙人。

  高冷俊雅,端秀清艷,若上官鴻信年少絕俊,有著渾然天成之俊色英挺,那麼此人之容便如鋒之淬寒,如冰之皙冷,那是一種難以言詞著墨的美,即使他就佇立於前,卻彷彿遙不可及。

  少年皇子只能望之失神,不知該做何應對。卻見來者從容不迫翩然入席,他似乎習慣微低著頭,垂著濃長眼睫,入坐後也沒看著上官鴻信,只輕輕淡淡地啟口,可這一開口,便嚇壞了上官鴻信。

  「你在等我?」

  上官鴻信驀然瞠眼,一時慌亂。

  「先、先生此話何意?」

  他手裡似乎抓著什麼,上官鴻信看見他雙手闔攏輕輕摩搓著,依然是平淡無波的聲調,讓他顯得有些弱不禁風。

  「你在這裡觀察我,太過明顯刻意。」

  上官鴻信倏地脹紅了臉,可從他落坐到現在,他都沒看自己一眼,所以也沒看見他此時的羞窘。

  「那,我是否打擾了先生?」上官鴻信試探地問,他會直接入座,應該也做了跟自己交談的打算。

  「策天鳳。」沒想到,他的回答竟是給了他的名字。

  「策、天鳳……你叫做策天鳳?」

  策天鳳終於緩緩掀開了眼簾,鍊著琥珀金澤的眼瞳卻是不見深處的邃如幽井,望之,卻像是能掀起暗潮洶湧,一恍,便溺斃了其中。那該是一雙美若蒼月的蔥鬱深眸,一眼便叫人引入漩渦。

  如果他不經意的一記眼神便懾震了霓裳的心房,那麼,他投注給上官鴻信的第一抹凝視,就已攝走了他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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