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小忌

　　19

　　其实阿诚对于参加舞会有点抗拒，他是这届大一生年纪最小的，又是东方脸孔，而且是漂亮的东方少年，就算他极力的想把自己藏在墙角里可还是躲不过不间断前来搭讪的学长姐。

　　可好在全场注目焦点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他的大哥明楼。

　　明楼已通过考核从助教晋升为正式教授了，围在他身边的学生们简直要灌醉他似的与他肆意言欢，他确实是学校里最不像教授的师长，太年轻，高大英俊，温文儒雅翩翩有礼，可又风趣风流一点都不古板八股，他完全跳脱一个学者形象的既定框架，许多德高望重的教授们更是对他多如繁星的诽闻颇有微词。

　　阿诚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他觉得骄傲无比，因为那是他的大哥，他所有的成就他都与有荣焉。可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过去自己追着他跑的时候，只需要看着他一个人就够，可现在他身边围绕着众多来自各国的优秀菁英，他游刃有余照顾的面面俱到，阿诚反而觉得更加的孤单，那样的大哥彷佛是他触手不及的星辰，闪烁的耀眼，却遥不可及。

　　突然他看见有个女孩突破重重人墙直接扑进大哥怀里，大伙还在错愕不及回神的瞬间她已经哭的是一个梨花带雨呼天抢地众人傻眼。

　　阿诚也傻了，那个女孩他看过一眼就未曾从他脑海抹去，是他来到巴黎那夜在大哥家楼下醉酒跟明楼拥吻的女孩……为什么她也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外祖父不久前在香港被杀了。」一个陌生的男音突如其来窜入他耳里，而且说的是他熟悉不过的中国语。

　　阿诚震愕地别过头，一个身着唐装清秀儒雅的青年就站在他身后，深沉的目光远远望着前方的明楼，看似一派优雅地啜着鸡尾酒，阿诚却觉得莫名凉意。

　　青年把目光收回，落在阿诚困惑的脸上。总算是可以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这孩子，朗眉星目，挺鼻润唇，确实漂亮，但仅有漂亮是不足以让明楼倾心的。他身上最凸显的气质就是干净，那双澄澈的眼瞳洁净的宛如未参丝毫杂质的透明纯水，映在像他们这样走在黑暗里的人眼中，那是多么可贵的阳光。

　　「我叫王风，是明楼的同学。」

　　阿诚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发愣的盯着人家看实在很没礼貌，双颊一红，有点羞窘的朝他点头招呼：

　　「王先生您好，我是明诚，您叫我阿诚就好。」

　　「我知道你，阿诚，咱别客气，叫我声哥就行。」

　　「是，风哥。」阿诚听到他说知道自己，想必是大哥跟他提过，无端地耳热，笑的憨傻。

　　纯情如厮，真是让他开了眼界。这么个单纯小白兔就栽在明楼那豺狼手上，王天风突然觉得有点糟蹋。

　　「那女孩是明楼的学生，算起来也是你学姐。在巴黎大学念了六年书还没毕业，全靠家族势力撑着。」

　　阿诚怔怔地又把目光移过去。

　　「全校都知道她在追明楼，但有钱家长最大，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阿诚这就不解了，论有钱有势的程度明家可不输任何财阀，大哥却从没动用过家族财势，一个人在异地孤军奋斗，靠的全是实力。想到此阿诚的腰杆挺得更直了，那是他大哥，他骄傲！

　　王天风真被阿诚那不形于色的小样子憋笑到快内伤，他不着痕迹地再补了一枪。

　　「这种场面你也得习惯，你大哥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偏偏他又一视同仁来者不拒，花边新闻可以着成一套巴黎大学梦幻经典罗曼史，而且还未完待续。」

　　阿诚一愣，别过头看见他笑容带着调侃，阿诚有些恼怒，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有些悻悻然地鼓着脸回道：

　　「那是别人自动投怀送抱，大哥自会拿捏分寸。」

　　这小兔子……也许不是兔子，是只藏着尖爪子的猫呢！王天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的阿诚脸都红了。

　　「他当然有分寸，不然怎能这么多年独善其身，而且，从未树立敌人。」

　　阿诚又一愣，王天风改口：

　　「情敌。」

　　该说这就是大哥利害的地方吗？他让每个人都崇拜他，可没人能拥有他，喜欢他的人也不争宠，所以他当然一视同仁来者不拒，因为……

　　「他知道那些人都不是真心爱他……」

　　呦，这小兔子小猫崽小班鹿陷的真是不轻啊！明楼你这走了狗屎运的幸运家伙！

　　「请问……」一道轻柔的女音怯怯地传来，拉回有些失神的阿诚，他别过头，发现王风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他面前是个娇小的东方女孩，用着谨慎的口吻小心翼翼的问他：

　　「你是中国人？」

　　阿诚送上一抹微笑，昏黄灯光下像漂流的温柔暖河，汇进了女孩忐忑的心里。

　　「是的。」

　　「我法文还不是很溜，所以有些紧张，听到了熟悉的语言觉得亲切所以过来，没打扰您吧？」

　　「没，能在这里遇见同乡甚好，我是明诚。」阿诚的笑容很真诚，让女孩脸红了。

　　「我叫孟蝶，孟子的孟，蝴蝶的蝶。」孟蝶的中文其实也不算标准，阿诚也听不出口音，好奇一问：

　　「妳也是中国人？」

　　「嗯……」孟蝶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诚实的回道：「一半一半……」

　　所以她只有一半中国血统？可阿诚也没继续追问，而是体贴的与她闲聊，他们都是刚入学的新生，也都选修了明楼的课，所以话题一下就打开了。

　　「你跟明教授同姓？巧合吗？」

　　「是巧合，他刚好也是我哥。」阿诚笑的孩子气，还低下头伸指贴在自己嘴上故做神秘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别告诉别人。」

　　孟蝶一愣，随即羞红了脸。

　　「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阿诚笑的淘气，丝毫不觉自己这清朗明亮的笑容有多么让人碰然心动。这时明楼走过来了，越过无数注目的眼光，穿过多少恋慕的手掌，交会了阿诚瞬间变得柔若春水的眼神，四周旁人彷佛都不存在了。

　　阿诚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即使每天都看着这张脸，依然会让他心跳加快。明楼望着他，一句话也没开口，眼底有灿动的星火，在闪烁的灯光下灼灼逼人，那是一种近乎宣示主权般强势的注视，被他牢牢盯着，浑身都像要着了火。

　　阿诚看不透他眼中透露些什么，只觉得被他看的双颊发烫，却又移不开他的双眼，心跳如雷。

　　突地，明楼单手一翻，就这么从手中翻出一朵鲜艳的红玫瑰来，然后在阿诚错愕的眼中移转到孟蝶面前，翩然勾魂一笑。

　　「送妳。」

　　孟蝶显然被吓傻了，尤其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来的惊叹声充满了羡慕忌妒恨，把这容易紧张的小姑娘彻彻底底吓成了惊弓之鸟。这花要真收下了，她还走的出会场嘛？她慌张地投给阿诚求救的眼光，甚至颤抖的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

　　于是，阿诚就当着明大教授的面送给她一抹粉红色的微笑，然后在转向明楼时，直接垮下脸来噘高了嘴只差没扮鬼脸，那一个眼神尽是骄纵的赌气！居然直接在他面前搭讪女孩，这不是挑明了要惹毛他了！

　　「我送妳回宿舍吧。」

　　孟蝶宛如看见一盏明灯在她眼中发出光亮，立刻抓住他的手垂着脑袋跟着他离开。阿诚走了两步回过头看了、是瞪了明楼一眼，这杯醋他先干为敬！

　　明楼失笑，这小子，已经敢爬到他头上去了！不过，很可爱，非常可爱！手上的玫瑰花转了转，倏地被抽了去，明楼一转眼看见王天风将玫瑰凑到鼻尖嗅着，一开口就是风凉话：

　　「这好像是明大少的美男记首次失利啊！」王天风冲他一笑：「下次变只鸽子吧！」

　　明楼脸色一僵，看着他转着玫瑰花吹着口哨愉快地离开！忍不住暗骂了声：滚远点！